汪曾祺先生曾记“扦瓜皮”一菜:切、调、腌、淋,最后“扦瓜皮极脆、嚼之有声,诸味均透,仍有瓜香”。先生所说的“扦瓜皮”,就是用小刀由外至内旋成薄条的黄瓜。
在诸多菜蔬中,黄瓜算是颇具亲和力,也极具好脾性的物种。无论你是单食还是与其他食物混搭;不管你是让其担当“绿叶”或是“红花”,它都能保持自己独特的芬芳与秉性。
京城人爱吃炸酱面。在北方传统炸酱面里,黄瓜是不可缺的配搭。诗人顾城在《思乡曲》里言∶“旧时蒜,已结瓣,拿大碗,吃早饭,甜面酱,葱来蘸,拍黄瓜,炒鸡蛋。不在咸,不在淡,而在稀稀溜溜、筋筋实实、呼呼噜噜的,扯不尽、舀不断、绕不没、吸不完…… ”想来黄瓜就像葱蒜酱一样,在北方面食里,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我曾在游至北方时,如诗人描绘这般,品尝了闻名已久的炸酱面。当时看见那碗浓墨重彩的酱面上,整齐码着翡翠绿的黄瓜丝,心底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这面缺了黄瓜的映照点缀,那首先从视觉上,真真是太灰暗无趣了。
陕西的凉皮儿,自也少不了黄瓜的挺力支持。薄如蝉翼的粉皮被横刀细切,再加上黄瓜丝、油豆腐、辣子及芝麻花椒等角料去拌和。当尝食者的味蕾正被麻辣二味攻陷得溃不成军时,黄瓜施施然登场了。这个芳香脆生的小清新,顷刻把你从奔腾拉回至温润。这一半是火焰,一半是海水的感觉,简直美妙难忘。
春上村树的《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》里,有一段是写科学家老人吃黄瓜三明治的:“他好像喜欢黄瓜,卷起面包片,在黄瓜片上小心翼翼地撒上适量的盐,喳喳有声地声音很小嚼着……”此段很多人看后莞尔。姑且不论村上先生是否因为爱吃黄瓜,才在文中有此形象生动的描写。太多地球人知道,不管是麦记还是肯记,都离不开那些生嫩的黄瓜片。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,完美的配搭,绝妙的口味,才是饮食业的王道。
初夏到了,本地的小黄瓜慢慢登上了各家的餐桌。或炝或拍,或溜或拌,这个翠绿的小东西,从清水中沐浴起身,被剖析的那一刻起,夏的味道,就这样安静地、源源不断地在我们周遭氤氲舞动。
忽然想起那些没被采撷的黄瓜,没准儿,它们正以一种随性的寂寥,不悲不喜,自在自得地慢慢变老,长成真正的、黄颜色的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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